一只重量为500克的飞鸟与一架飞行速度为每小时370公里的飞机相撞,将产生高达3吨的冲击力,超出飞机设计标准的2-3倍,这就像一颗“炮弹”打在飞机上。为了让小鸟和飞机都能共享蓝天,昆明机场“蓝天卫士”号里的“鸟击防治员”每天都在这一方天地里默默耕耘,从分析到改进,从研究到实验,从人防到技防,为确保机场空域安全倾情付出,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2023年,“蓝天卫士”号集体被共青团云南省委授予2022—2023年度“青年文明号”。
云南是中国生物多样性最丰富的省份,享有“动物王国”“植物王国”“物种基因库”“世界花园”等美誉,丰富的生物多样性为鸟类的栖息、取食、繁殖创造了良好的条件,孕育了丰富的鸟类多样性。长水机场位于云南省会昆明市,是西部候鸟南北迁徙必经之地。
掌握机场及其周边的动植物群落结构,能够为鸟击防治工作提供科学的指导。据了解,以家燕为例,它们主要以鳞翅目、双翅目等昆虫为食。当机场内这些昆虫数量增多时,及时开展灭虫工作能够预防潜在风险,有效减少家燕集群活动,从而确保飞行安全。然而,如何准确掌握物种群落的变化趋势呢?那就需要有“鸟击防治员”走到前面,提供科学的理论依据。
“要鉴别那么多物种确实很难,但是只要在一个地方调查过上百次,在书中图鉴中看过千百次,自然就熟能生巧。”植物学专业的“鸟击防治员”朱玉怀告诉记者,她和动物学专业的“鸟击防治员”李彦瑛常年负责内外场环境调研工作。经过多年的历练,她们练就了火眼金睛和听音辨鸟的综合能力。李彦瑛告诉记者:“倾听鸟鸣很有意思,叫声的音节、高低变化,轻细或是粗哑,都是区别鸟的细节,大杜鹃的叫声很像‘布谷’,鹰鹃的叫声类似‘背背篓’或‘催谷芽’,棕颈钩嘴鹛的叫声很像‘找哥哥’。观察多了,你就能听懂‘鸟语’,成为专家。”
寒冬酷暑,翻山越岭,对“鸟击防治员”来说,已是常态。为了完成每月一次的环境调研任务,他们常常头顶朝露出门,脚踏晚霞而归。他们的调研行囊鼓鼓囊囊,有望远镜、相机、皮尺、捕虫网等工具。他们在枯枝败叶或腐木缝里寻觅到昆虫的踪迹,在树杈枝头细数鸟的巢穴。每次调研过后,他们都会认真分析,写下调研报告,提出许多生态治理建议。据了解,朱玉怀和李彦瑛自参加工作以来,只用了短短数月,就已走遍长水机场净空保护区内的每一个角落。
“鸟撞飞机后,会在飞机上残留血迹、羽毛,这些往往不能通过直观的形态鉴别出是什么鸟,就需要借助分子手段。当我们通过分子鉴定知道‘肇事’鸟种是谁,就可以针对这种鸟进行防范了。”云南机场集团机场鸟击防控研究中心的“鸟击防治员”戴薇介绍道。
来到实验室,记者看到戴薇小心翼翼地将鸟击残留物DNA添加到胶板分子筛孔里,再经过20分钟的电泳,在分子成像系统的帮助下,很快电脑屏幕上就显示出阶梯状的条纹图像。她一边紧盯图像变化,一边记录每一个点位的条纹。她告诉记者:“每次看分子成像都很紧张,生怕今天的努力白费,这回提取的20个残留物,有5个没有条带,就意味着这5个PCR产物有问题,明天还得重新做。”作为实验室骨干,戴薇在单位的时间大都是俯首于各式实验仪器中,确定鸟击残留物DNA序列组成,为鸟击责任精准判定和数据利用提供支持。
为了进一步规范机场采集残留物,减少该环节对鉴定结果的影响,戴薇利用民航干部学院、云南机场集团等单位提供的交流机会,努力传播鸟击残留物鉴定专业知识与技术,近三年来,参与授课10余次,培训覆盖300人次;主动编写了《机场鸟击防治研究中心鸟击残留物收集、保存及提交指南》,以图文并茂、简单易懂的方式,帮助省内外机场一线从业人员系统学习采集方法。
在戴薇和同伴的努力下,云南省内机场在鸟击残留物收集、保存、提取、鉴定方面的技术水平领先于省外机场,2023年12月,中心还被民航局纳入了民航鸟击航空器残留物物种鉴定机构名单,是唯一一家隶属于机场的实验室。
作为一名长期与鸟击残留物打交道的女青年,戴薇其实背负着鸟击“验尸官”责任。她告诉记者:“自己是非常喜欢小动物的,看到鸟击残骸也会很惋惜。但是只要能够根据研究数据,总结规律,减少鸟击的发生,那就是在保护这些鸟儿。”
“日行一善”这是戴薇告诉记者的口头禅,她和同事每天都会去巡视拦鸟网,解开误入净空区域飞鸟。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将小鸟从拦鸟网上解下,捧在手心,如视珍宝。她告诉记者;“我们会把这些鸟拿到离机场远一些的地方放归,现在撞上拦鸟网的鸟也越来越少。在保障飞行安全的情况下,鸟和人类本就应该共享天空。”
为有效减少鸟击,确保飞行安全,从前“驱鸟员”一直在不断探索,不断改进各项鸟防措施。从2008年骑着自行车巡视到2012年引进各式各样的驱鸟设备,再到2019年建立机场鸟击防控研究中心,驱鸟模式一步步从单一化过渡到多元化,再迈入科学化、智能化时代,让“驱鸟员”成为了“鸟击防治员”。
在这个过程中,“鸟击防治员”李晓龙也从刚进机场的愣头小伙,成长为如今的鸟类形态识别专家。与鸟类打交道的这十几年,他积累了大量工作经验。李晓龙开上多功能驱鸟车载着记者在净空区域内开展巡视作业,整辆车做了警示性的黄色涂装,车顶安装着犹如对空导弹序列般的子弹炮发射装置,科技感“爆棚”的外观甚至让人联想到真实的陆地战车。李晓龙告诉记者:“实际上,防鸟、驱鸟并不是一成不变或被动应对的工作,我们有100多台驱鸟设备,在不同时期、不同环境,有着相对应的排列组合。如果长期执行单一的驱鸟方案,鸟类早就适应了。”据了解,机场除了对春夏、秋冬两个时段的防范重点及岗位布局进行调整,还经常根据设备效能评估结果,调整语音类设备的音频、激光驱鸟器的工作模式,充分发挥设备的驱鸟效能。
2023年,“鸟击防治员”们在民航云南安全监督管理局的行业指导下,联合中国民航科学技术研究院自主研发了智能防御驱鸟炮。李晓龙向记者介绍道:“随着科技的进步,探驱一体鸟防设备不断涌现,市面上的‘驱’功能主要是声波、音频驱鸟,这种驱鸟方式虽然没什么安全风险和危害,但是鸟很快就适应了。我们就想怎么才能让鸟持续感到不适,于是就想到了无规律放弹驱赶,通过更加直接的声和光,在不伤害飞鸟的同时,驱离它们。但是也存在一定的安全隐患,例如没有燃烧完的残渣会被风吹上跑道,人员点火燃放也有消防隐患等。”结合这些难点,“鸟击防治员”们想方设法优化改善,例如改良燃弹方式,利用空气压缩和电磁脉冲技术实现助燃,改进弹的包装确保其燃烧后无残留,再通过人工智能、5G等新一代信息技术的集成运用,实现了自动探鸟并驱赶的功能,进而实现技防替换人防。
飞行区内大面积草地非常容易吸引鸟类觅食、栖息,如果能筛选出一种不生虫、不引鸟、不长高的草种,从源头上打牢生态驱鸟的基础,是不是就能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绿色机场的目标,新时代“鸟击防治员”思考着。
在幼苗培育的温室大棚里,草种研究课题负责人张峰指着上百盆百脉根苗说:“我们首先是发现了飞行区内有零星百脉根种群。通过对优势草种的调查,发现百脉根虫害少,根系发达,入土深,有较强的耐旱力,还有个优点是匍匐茎,植被垂直高度低,可以大大减少修剪频次,降低机场的维护成本。”
尽管确定了百脉根草种研究这一方向,但说到种草,没有足够经验,只能把前期理论工作做扎实。他们在种植前翻遍了互联网、期刊中关于百脉根的文献,向科研院校的专家了解草种培育的基本知识、方法和技巧,甚至跑到昆明斗南鲜花种植基地去向花农们“取经”。同时根据百脉根的形态特性,对飞行区实际情况进行了深入了解,掌握土壤、气候、水源等客观条件,以论证百脉根是否适合飞行区土壤种植。2022年,“鸟击防治员”将多渠道获得的百脉根种子在昆明机场、弥勒机场两地进行试种,撰写实验报告十多期。在此过程中,他们发现批量采购的百脉根种子在种植出苗后品类混杂,无法进行单一化大规模播种。“我从没想过失败了怎么办,但遇到推翻重来时心里也不是滋味。”李贵林说。他从项目最开始就负责实验田的管养,经历过了数月的面朝黄土背朝天,却一无所获。
2023年3月,草种研究迎来了新的转机,他们尝试移栽飞行区内一年生以上的百脉根野生植株。但是由于实战经验不足,导致移株成活率不高,反而让根系携带过来的杂草掩盖了百脉根苗。经过反反复复除草后,效果仍然不佳,最后只有狠心把实验田的所有植株铲掉,再进行翻土、暴晒,除去杂草根系,相当于起早贪黑白忙活了两个月。这对于满手水泡、晒得黝黑的他们来说,又是一次不小的打击。
“有曲折才说明有挑战,我们要勇于面对挑战!”张峰对执行草种单一化课题始终保持着坚定不移的态度,在当时,他的一番话仿佛黑暗中的一道光,照进了团队的心里。在积累了大量失败的种植经验后,他们从基础做起,一步步搭建起了育苗大棚,自制了喷淋系统,移栽草籽种植,调整水分、温度和肥料配比等,终于他们收获了满满的绿芽。记者看到李贵林细心照料着这些绿芽时,不善言语的他不由得露出了幸福的笑,也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条路走得有多难。
听着远处飞机轰鸣过机场跑道,随后机场净空区域外灌木丛中发出叽叽喳喳的鸟声。李晓龙深深地望了一眼天空,他和记者说:“通过长期的研究,我们已经可以辨别哪些是鸟击风险较高的鸟类,没有威胁的鸟儿,就让它们自行离去吧。”随着一阵翅翼扑腾声,一只鸟儿自由地向着远处的天空飞去。
策划:贺凯
记者:贺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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