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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8月03日

小邑庄记

■ 北  雁

2018年4月14日  星期六  阴

与北生久相连的是小邑庄,刚走进这个村落,就看到一条由房舍相夹的水沟。伴着热烈的狗吠,我走出村庄,顺着水沟一直走到洱海边,在离入海口还有五六米的地方,河床还原成了泥土色。湖滨的柳林里,又响起了快乐的鸟鸣,几十种鸟的歌唱此起彼伏、又互为响应,让人不禁想起梭罗在瓦尔登湖畔结庐而居的恬然诗意:“我发现我自己突然跟鸟雀做起邻居来了,但不是我捕到一只鸟把它关起来,而是我把自己关进了与它们邻近的一只笼子里。”

湖水很清,水苔是绿色的,还有白色的沙石和贝壳、螺蛳壳,清澈的水底现出了一丛丛新嫩的水草,似乎也和岸边的苇草一样疯长。显然这是一块游人罕至的湖岸,刚才走过湖边那片茂密的柳林,我发现湿地和菜地中间隔有一条水沟,水沟上沿有一条由螺蛳壳组成的清晰白线,由水草和腐土组成的湖岸,踩到上面极是绵软,重踩一脚,还能看到一串一串水泡从湖底冒上来。这让我一时想到亿万年的地质变幻,就越发坚信:洱海真是一个伟大的湖!

走到湖边静静地对视洱海,上空的云彩非常洁白,映衬在蓝色的湖水里,水天一色、甚是动人。极目远望,感觉这面湖水亦如一块极度敏感的调色板,西边雄伟的苍山隐去了暮日,湖东至湖西,明暗渐次,白云渐渐变成了红霞,又渐渐演化成了灰黄,最终统归为灰墨。这个幻化的过程又让我想到了这块土地上的远古神话。我想在湖边静静地待上一天,或是如同梭罗一般结庐而居,用一年甚至更多的时光感受洱海的季节交替与色彩变幻,绝对会是一种无法想象的美妙。

村庄那边隐隐传来小孩子的哭声,却丝毫不让人感到聒噪,这就是生活毫无掩饰的本真。遗憾的是洱海边的房子实在太多了,多到完全已经破坏了水面的宁静和鸟儿们的居所。柳林后面,还隐藏着好几幢新建的房子,显然也是按客栈的标准来建的。随着交通的改善和旅游经济的迅速崛起,洱海边每一块土地蕴藏的商机都被一点点地剥脱出来,或许这个我此时所立身的湖岸,宁静的日子很快也就到了尽头。

回到村心继续往北,主村道两侧的院落,几乎家家都有果树,出墙的玉兰、石榴、柿子、李子,透出勃勃的春意。还有许多家门口都会种上一小丛竹子,寄寓着出行大吉、竹报平安的美好意愿,事实上这在后来还被演化成了平安信,在与此相距不远的大理一中校园内,有一块著名的《种松碑》,作者乃是清道光年间入滇为官、曾任迤西道台的广东籍进士宋湘,开头一诗写道:“不见苍山已六年,旧游如梦事如烟。多情竹报平安在,流水桃花一悯然。”诚可见,当年素有“岭南第一才子”之称的宋湘亦是入乡随俗,以诗代信,早在内心深处将大理当作故园一般热爱。

村道里,那些年代久远的石墙古巷依旧不断闯入视野,却在日益更新的钢混房子中间显得没有丝毫的延续性和规律性,一种朝不保夕的态势让人担忧它的存在。我一下子感激了那些曾用画笔留住时光的画家们,在岁月的洪流中留下的又是怎样一笔宝贵的财富?

往村中心靠拢,终于看到一棵上了年纪的大树,差不多得一个人来抱,我想它可能是株黄连木,在傍晚的微风中,新发的枝叶在天空中摆弄着柔和的韵节,如同孩子快乐的舞蹈。

沿村路行走,方才觉察到小邑庄其实一点都不小,密集的房舍依旧在两边延续,一条路似乎总走不到头。好不容易看到一条纵向的村路,我想这应该是一条纵贯村落的主路,此时就有村民紧跟着我的脚步,横穿大半个村子来到此处搭车回城。十字交叉的路心,晚集还没有散。往东面看,一块高大的照壁立在路心的大青树下,上面大书“腾蛟起凤”四字,笔力苍遒,颇有文献名邦的古韵。照壁下面的石栏上,有两三个老人正悠闲地坐着聊天,却是一幅感人的黄昏晚景。

绕过照壁,洱海就到了。走在我前面的是一位老人和一个妇女,领着两个小孩,两个孩子顽皮得像是一对刚出门的牛犊,步子里洋溢着欢乐的气息。能把一天的最后时光交给洱海,这就是大理人民的幸福;常常把自己的心思倾吐于洱海,则是一种更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