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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2月22日

诺邓的繁花

□ 杨艳玲

北方来的朋友一下飞机就说,从高空俯视,大理的位置十分奇特,一半在横断山区,一半在云贵高原,我想去爬开满繁花的山。

我笑着说,爬过诺邓最陡的坡,你会遇见满山繁花。

有坡必有山,大理的山千姿百态,有的如金蛇狂舞,有的似烈马腾空。明代诗人早已将大理的山落笔成诗:“长啸空山响,萧然万壑清。有时寒瀑溅,几处白云生。”大理的每一座山,都以静默的姿态,矗立在河流之上,独立在星辰和繁花之间,只要穿越山谷,便会有虚幻而怒放的畅快,人与山之间,有远方,也有归途。

集远方和归途于一身的山,当属冒着烟火气的云龙县诺邓镇诺邓村。12月4日,和好友结伴到诺邓村好朋友家赴一场“星空家宴”。诺邓意为有老虎的山坡,只见所有民居依山构建,层层叠叠,前后人家楼院重接、台梯相连,往往是前家后门即通后家大院,众生烟火的情分,只要来过的人都觉得那是可以信手拈来的,格外亲切。

我也曾在诺邓村度过一段最简单的岁月,那时候就喜欢坐在大青树下喝茶发呆。有时,会有零星的游客到满是繁花的院墙边上打卡,看着她们惬意的笑容,我会伸出手,让冬日暖暖的阳光在我的指尖跳舞。

那是属于我的温暖而舒适的惬意,一上午的时光就随着茶杯里舒张的叶子飞速旋转之后慢慢地回归平静。多年之后,再回到大青树下,院墙外的繁花更加鲜艳,那种记忆中的彩色还会跳出来和现实中的花朵融为一体,像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抚慰着浮躁的心灵。

“叠岸分传径,重楼满集阿”是我在书本上认识到的诺邓。从我的角度看,诺邓的山坡上,流淌的是一个个文化碎片叠加起来的历史符号,我每次来,总是怀着敬畏之心小心靠近,亲近每一个台阶、每一面土墙、每一扇院门,甚至每一个开满繁花的小院。在我的认知里,这些元素都是重构诺邓历史印记的物件,轻轻拼凑,就可以沿着时间的脉络,轻轻抚摸千年的历史,沿着这些历史的遗迹,又可慢慢感受一个村庄的文化渊源和传承的脉络。这些脉络又会无数次抵达我的记忆深处,唤醒我对乡愁的记忆和对某一个片段的重构,我记得小时候,我爱在一间老屋里看满天星辰和花开花落。我常常在阳光洒满老屋的时候,把自己的双手交给灶台,在锅碗瓢盆之间感受烟火的升腾,也会在烟雨绵绵的时候,把时间交给老屋,在一首老歌中聆听屋顶之上的乡村交响乐。

喜欢诺邓的原因很朴素,那是一种骨子里对乡村生活的热爱,对一盘诺邓火腿的向往,以及一个流浪在他乡的异乡人,想要找回对故乡精神家园的一些认同感。诺邓,符合我对家乡的所有想象,符合我对美食的所有追求,符合我对繁花深处是吾乡的所有记忆。

在诺邓,每一台向上的台阶四周,散布着千古盐井、五滴水四合院、台梯子集市、提举司衙门、“腾蛟、起凤”木牌坊等遗迹 ,传达的不只是历史,更是刻满了各个王朝治理边疆的印迹,很难想象,这里曾是联通各地的要道,东向大理、昆明,南达临沧、耿马,西至腾冲,再入缅甸,北及丽江、西藏,曾经的繁华与兴盛,在“黄遐昌家庭生态博物馆”可以窥见冰山一角。停留在博物馆,繁华了千年的盐马古道盛景也随院内一锅香气四溢的火腿弥漫开来。一个瓷瓶、一把铜壶、一个“福”字,最终都浓缩在博物馆阁楼的一条“耕读传家”的家训里。读过黄氏家族史,自然就明白了诺邓村存在是历史的必然,也是人为努力的结果。

流连在诺邓的大青树之下,我兴致勃勃地欣赏着外来客栈低调而拼命融入乡村的扮相,现在看来,每一种外来思想在诺邓安家落户之时都影响不到当地的村民,反而激发了村民独树一帜的想象力,在一轮又一轮因疫情熬不下去的外来租客决然离开之后,村民的思想开出了奇思妙想的花朵,尘封的旧事摆上台面,原汁原味的饮食回归本真,随性自然的经营方式,让游客感受到的只有惬意和简单。本地人经营的客栈没有太多算计,只要进到小院就是缘分,免费参观、免费介绍风土人情,高兴就留下,不高兴就送到门口。又或是自助泡茶、自助厨房、自助入住,所有的生意在疫情之下回归到以信任做交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来到这里的游客惊叹之余又很享受这种方式。

“北山白云里,隐者自怡悦”写的是孟浩然超凡脱俗的山居喜悦。每一个在诺邓驻足的人,都有留下的理由,他们要么逃离避世、要么向往自然,但骨子里都向往淳朴而又开满繁花的山野。每一个来过诺邓的人都会被一种叫慢的喜悦吞噬着,诺邓的慢消耗着爬山的体力和山外带来的野心。慵懒的花慢吞吞地开着,气喘吁吁的游客慢吞吞地走着爬着,就连路边的小狗,也在慢吞吞地摇着尾巴。千年诺邓,沧海桑田,四时更迭,唯有那颗与自然、与万物、与生活相印的心从未改变。

时光交替,诺邓从来就不缺追逐繁花的人。不问世事风雨、不问世间繁华,一粒盐巴、一片火腿、一盏茶、一束繁花、一颗星辰,很多游客在诺邓都能找到梦寐以求的极致生活,简单,是停留在诺邓易得的体验,有些人却用了积攒一生的力量才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