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 雁

《汉语的表情》是诗人常建世先生公开出版的第三本诗集，收录了其近年创作的诗歌120多首。诗人生于漾濞长于漾濞，数十年的笔耕，他始终根植故土，热忱为家乡抒写。于是，漾濞的山川地理、历史文化、风情民俗、风光风物、城镇村落，都在他的笔下跃然呈现；家乡的人民，同样被他热情讴歌。在2023年漾濞核桃节开幕前夕，读到这样一本饱含乡情的诗集，着实让人眼前一亮。

《汉语的表情》是一本流动的家乡册页。漾濞、漾濞江、漾濞古道、苍山、光明村、石门关、车达坡……作为一个热爱家乡的人，家乡的大小地名他如数家珍；作为一个熟悉故土的人，家乡的山水人文被他忘情抒写。在开篇一首《读漾濞》中，他这样写道：“三千年前的文明/在苍山崖画里复活/唐标铁柱遗址处/漾江流水”“大花园的爱情成熟时/苍山的请柬/在春风中传递”“博南古道的马蹄印/抢着抒情/滇缅公路下的英灵/争着控诉/云龙桥上的沧桑/摇来晃去”。他的歌咏胸怀万象，让苍山背坡的漾濞带上了时光的厚度、地域的广度和历史的深度，而所有这些撰写，最终却被他巧妙地归结到了一枚小小的核桃里：“读漾濞/读一枚核桃/在朴拙的外表里/读内秀”。漾濞被誉为“中国核桃之乡”，诗人这样的匠心，这样的表达和吟哦，真是让人拍案叫绝。而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云南人，常建世心灵的故乡是群山如簇的云岭高原，这就如他在《我的云南》中那样写道：“我的云南/盛产山，出众水/苍山高黎贡山梅里雪山/山山炫目”“金沙江怒江澜沧江/水水咆哮”。于是云南高原上，那么多数不尽数的地名，诸如永平、云龙、南涧、下关、怒江、大理、马鞍山、石月亮，全是他熟稔的文学地理，在他笔下星点闪耀。

《汉语的表情》溢满故乡的眷念。常建世擅长写短诗，短短数言，就将饱满的情感喷薄而出，读他的诗，不禁让人想起著名诗人艾青的名句：“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着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翻开集子，我首先看到他这样抒写自己故乡人民：“唢呐大朵大朵开放时/山里的爱情成熟了/红男绿女围火踏歌/把一山的情感/演绎得铺天盖地//和红颜对答/凸起的男人是山/棱角分明/与知己相拥/凹下的女人是水/清澈见底”。字字句句，都表达出了对故乡人民的赞美和热爱。作为一个热爱故乡的游子，他一次次在离家与回家的路上往返，他就在这匆匆的离程与归程中忘情地抒写家乡风物，写丰饶的故土，写坚忍的父亲，写慈爱的母亲，写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写这块土地上弓着腰身勤俭耕耘万千人民。

这其中，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这样抒写自己的“出生地”：“父母在是家乡/父母亡是故乡//叫家乡时/不想回也得回/成故乡后/想回了回不了//从家乡到故乡/由主人变客人/出生地沦为了尴尬地/但始终是个/牵肠挂肚的地方”，耐人寻味的表达，胜过千言万语。

《汉语的表情》饱含悲悯与大爱。因为爱得深、念之切，所以常建世的吟哦绝不是那种浮光掠影，而是真情实感的诗情表白。作为一个富有血性的诗人，他的一字一句，不仅充满了家国情怀的赤诚大爱，还充满了对这块土地的悲悯，比如在北京奥运会开幕之前，他在《点亮中国》中这样写道：“圣火点亮中国时/泰山起舞黄河咆哮/所有的方块字/泪流满面//中国的东西南北/在仰视北京/世界的旮旮旯旯/在仰视中国”，毫无疑问，这是一首充满热情的颂歌，我能从他漫长写作生涯中体会得到那种时间的跨度。转眼数年过去，他那种热忱丝毫未变，在《公祭日，喊一声南京》中，他则这样写道：“公祭日，喊一声南京/夫子庙夫子无言/总统府人去楼空/十里秦淮/流动十里思索//公祭日，喊一声南京/地下有冤列队/地上有恨集合/石头城里的祭奠/既是抚慰更是宣告”，2008年汶川大地震爆发之际，他又这样深情写道：“汶川，是我情感的特区/流泪的广场”“只要我遇难的父兄姐妹们/能够收留我悲伤的泪水/接收我流泪的诗句/我这文弱之人/也就有了些许的慰藉/一丁点儿的安静”。而对故土的热爱，更多地就体现在他对家乡人民的热爱，这一点尤其让人感佩。比如他是这样描写“薅秧的女人”：“我见她时/穿红着绿的她/是一枝荷，一枝/稻田里/身材高挑的荷//路过她时/我嗅到了她身上/有一种/我特别喜欢的香//什么香呢/哦，想起来了/就是那种/久违了的糯米香”。诗人用含蓄的赞美代替了怜悯，用敬意升华了一切。这种绵长的情愫，纵贯了他的整本诗集。读他的诗，就好似在品一坛溢满时间况味的醇酒，让人在参差错落的长短句中不禁悄然而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