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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5月13日

断 线

■ 执嵩

惠风和畅的日子里,朋友邀我至郊外的湿地公园野餐。坐在绵软的青草地之上,头顶是云卷云舒,身侧是鸟语花香。草坪上有不少来野餐的游客,有的在和自己的爱宠嬉戏打闹,有的则聚在一起谈笑风生。最吸引我的是不远处一对正在放风筝的父子,小男孩手里的那个彩虹色三角风筝,与我幼时钟爱的那个风筝一模一样。我观察了父子两人良久,在风筝一次次坠地后,在父亲一声声鼓励中,那只彩虹色三角风筝终成蓝天上一抹靓丽的风景线。

风儿轻轻地吹,风筝漾漾地飘,我的思绪亦随着这风筝纷飞。

记忆里,我最喜欢的便是春天,春天有着一望无际的湛蓝天空,天空上飘着团团白云,像孩童手里拿着的棉花糖;春风又是那么的和煦,许多风筝在风中升起,飘摇的风筝是飞鸟的游伴,是精灵的降落伞,是天使的神驹。

儿时的衣柜顶总是高高的,瞧不见,够不着,像个神秘莫测的小世界。但我总是迷恋着它,隔三岔五就搬把小椅子,仰着小脑袋,妄想窥探一番衣柜顶上的奇妙世界,因为我知道上面有一条鱼,一条可以在天上飞的鱼。孩子的心总是充满幻想,会在天空中飞舞的美人鱼,承载了太多太多童年的憧憬。

那日拗不过我的再三央求,父亲答应带我去放人鱼风筝。春天的花园是粉色的海洋,比这一团团一簇簇的鲜花更为明艳的,是田埂上小商贩手里的彩色风筝。我尤其记得那日的天是一碧如洗的,那天的风是柔的。我两只小手举起那鱼儿,奋力地奔跑,放开;父亲手里的转轴飞速旋转,线球咕噜作响,风筝慢悠悠地升起。鱼儿欢快地跳跃着,不是我们在放风筝,是我们与风筝在这大自然中翩翩起舞。

线放得越来越长,风筝飞得越来越高。转轴上仅仅有一根细线牵引着这在风中腾跃的鱼儿。风起时,父亲知道,它该走了。父亲剪断了这颤颤巍巍的细线,风筝便如脱缰的野马,在风中呼啸而去了。

幼时的我不理解为什么,为什么不把风筝收回来。父亲却说那高飞的风筝早已不是一根细绳就可以留住的,而这传递信息的细绳也已经完成了它们的使命。我似懂非懂,但还是呆呆地举起了小手,对着我挚爱的风筝挥手告别。父亲看着我沮丧的小脸,归家时又让我再选了一只风筝,我一眼就相中了那只在夕阳下闪闪发亮的彩虹色三角风筝,可是后来父亲再没有时间陪我放风筝了,这只弥补遗憾的风筝也被我们遗忘在了房间角落里。

时隔多年,我也曾放过几次风筝,但终没有那年的记忆深刻。我忽然想起曾经读过的《焚鹤人》这篇文章,终是理解了余光中先生为何那么钟爱舅舅给他做的那个仙鹤风筝。因为风筝被赋予了生命,带着那份鲜活的情感,那份温馨的眷恋,那份依依不舍,它活了,却要飞走了。

余光中先生在《焚鹤人》里写道:放风筝的人应该是哲学家还是诗人?这件事,人做一半,风做一半,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因为人要拉住风筝,而风却要推走风筝,小小的风筝一端连接着有限,另一端连接着无垠。风筝用一根细细的线让微小的我们与整个宇宙、整个太空的广阔自由相连。或许,风筝才是那哲学家,而我们也都是诗人。

我是那风筝,父亲是那放风筝的人。

风筝断线了,是为了更好地飞翔。

风筝是童年,我是那挥手作别的人。

风筝断线了,那些美好的记忆却永远地印刻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