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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6月26日

风从沘江来

□ 黄忠

暮春时节,几场绵绵的春雨接连而至,满目绿肥红瘦,随处落花凋零,正应了晏殊“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的词句。沘江峡谷的风,开始变得任性多情,轻轻撩起季节的裙角,拨乱了我记忆之弦,惹得思绪纷飞。往事如飘摇的风筝,浮沉不定,拽紧手中的长线,一点一点搜寻着关于沘江的回忆。

沘江源于兰坪县金顶镇盐路山,小溪出山,曲曲折折,一路欢歌,由箐门入云龙境内。云龙最初的县名、江名都与盐有关系,西汉元封二年(公元前109年)设比苏县。白语的盐,即读为“比”或“宾”,有人记作“沘”或“濞”,因此,有了一个动人的名字——沘江。沘江白语为“比骨”,“盐”值倍增,引无数过客迷恋向往,留下许多动人的传说。

九州之贡盐为首,云龙盐井唐称“细诺邓井”“南诏盐都”。据清康熙《云龙州志》记载:“云郡诸山环萃,沘江流于内,八井相距虽有远近之分,其卤脉皆沿江结成。”“兹地钱谷无多,惟八井产卤以资生活。”云龙自古有八个盐井,即诺邓井、石门井、宝丰井、大井、天耳井、山井、师井、顺荡井,俗称“云龙八井”。“因井设治”,明崇祯二年(1629年),知州钱以敬为方便管理盐务,将州府从旧州迁到雒马井。由此,云龙进入“以井代耕”的时代,据清光绪《云龙州志》记载,当时“云龙八井”共有灶户445户,月产盐127900多斤,行销保山、腾冲等六州县,月上课银1808两3钱2分,逐步形成有影响的盐业经济群落。至今,完整保存有千年白族古村诺邓、顺荡火葬墓群、宝丰古镇等,历经岁月洗礼,饱经风雨沧桑,轻轻揭开沘江神秘的面纱,想悄悄走进沘江,一睹沘江的芳容。那崎岖盘旋于高山峡谷的盐马古道,便是沘江条条粗壮的经脉,“万驮盐巴千石米,百货流通十土奇;行商坐贾交流密,铓铃时鸣驿道里”是对沘江最生动的描绘。当时这里往北可达丽江、西藏,南可至保山、腾冲,东可到大理、昆明。山间铃响马帮来,赶马汉子来往穿梭于崇山峻岭间,用马背驮回一座座繁华的村庄,也驮出一个文明的时代。

旧时有言“进京九千九(里),下省一千三百九”,这样一个偏僻之地,曾出过“三个进士、二十三名举人”。素有“云甸开风第一人”的马锦文,有“滇中儒杰”之称的黄桂,有勤政爱民的陕西巡抚杨名飏,林则徐曾撰联称赞“点苍南去钟英地,太白西来建节天”,还有“云南高校之父”董泽……耕读传家、崇文尚教之风,源远流长,犹如飞架于沘江之上的古桥梁一般,将此岸与彼岸、现代文明与古老文化相连,使其一脉相承、生生不息。

“云龙归来不看桥”,横跨沘江之上的古桥达12座,其支流上还有25座,这“国宝”级别的古桥梁建筑群,堪称“古桥梁艺术博物馆”。已有两千多年建造历史、堪称“桥梁活化石”的藤桥,古称“笮”,在唐人《元和郡国郡县志》中记载:“凡言笮者,夷人于大江水上置藤桥渭之笮,其大笮、定笮皆是近水置藤桥处”。桥短情长,行走其上,晃晃悠悠,时光仿佛停滞,那用深山老藤编织的爱,一定会更加浪漫而牢固。横跨于沘江之上的彩凤桥、通京桥为伸臂式风雨廊桥,信步其上,如穿越时空隧道,青瓦流年、古朴素雅,镌刻下岁月的道道木纹。独上廊桥,凭栏远眺,望尽天涯路。微风拂面,沘水悠悠,长叹岁月流金。粗重的铁链锁不住时光流逝,如彩虹般飞架在沘江之上的安澜桥、青云桥为铁链桥,任百年风雨飘摇,我自岿然不动,立于桥上,俯视滔滔沘江水,有“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之势。抚古思今,面对“衮雪”的摩崖石刻,“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的豪气扑面而来。沐浴着柔软的时光,江风轻轻拂过,昔日繁华的古镇早已沉寂,车水马龙已成过往。徜徉于荒草丛生的古道,漫步在韵味悠长的古桥,彷徨在烟火十足的古巷,轻轻拂去岁月的尘埃。物是人非、恍如隔世,唯有古风犹在、波涛依旧。

正如丁立梅所说,“这世间,总会有一些人记得你,就像风会记得一朵花的香,凡尘来去,莫不如此。”伴着唢呐声声,闲听一曲“吹吹腔”,丝丝江风,扣人心弦,捡拾起星星点点的碎片,悄悄临摹出沘江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