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开武与李桂科的缘分,贯穿了他们的一生。他与李桂科同是孟伏营人,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学,又同时到永胜附中教书。后来又一起参加卫生系统的招考,一起进入防疫站,一起到山石屏疗养院。从孩提到青春岁月,他与李桂科几乎是同频共振的。也可以这么说,如果没有张开武,也就没有李桂科后来的人生轨迹。他可能一直教书,也可能回到农村,甚至有可能去做生意,却未必成为云南省麻风病防治的功臣。
张开武约李桂科去考试时,李桂科开始还有些迟疑。
李桂科说:“我现在教书教得好好的,突然要去考卫生系统,未必考得起。即便考上了,当医生可比不得教书,人命关天呢!”
张开武急了,大声喊道:“咱们现在的身份是民办教师,考上卫生系统就是国家干部。再说了,考不起还可以回来教书嘛!我就晓得你脑壳拐不过弯来,所以提前帮你报了名!”
不管李桂科答应不答应,张开武软磨硬泡着把他拽到了考场。考试结果,张开武考了第一,李桂科第二,此次共招了五人,全都到防疫站。李桂科后来才知道,这次县卫生系统招考,就是要培养麻风病防治医生。
考试揭晓,张开武欢呼雀跃,李桂科也喜出望外,然而两人却高兴过早。大队不同意,学校也不同意。校长还说他们不安心教学,辜负了学校的重用,言辞之间声色俱厉。大队、学校皆不允,招办也就只能将他俩束之高阁。
那时已是十二月中旬,两人像泄了气的皮球般走在旷野中。天地间一片肃杀,空中没有飞鸟掠过。草木都已泛黄,田野和道路都披着层白霜。远处的灵应山巅,已是白雪皑皑,身边的白沙河,也已结上了层薄冰。凛冽的寒风呼呼刮着,吹得他们的脸刺疼。可更疼的是他们的心。两人良久无语,只是默默地行走在灰白的沙土路上,耳畔只有脚步声“嚓嚓”地响着。
蓦地,在他们的眼前,出现了白杨林,像身穿铠甲整装而立的军士,金黄的树叶在风中摇摆,像簇簇橘色的火焰。这些火焰首尾相连,似成一片火海。在这个萧瑟之冬,陡添了几多生气。两人精神为之大振。
张开武说:“桂科,好不容易考上,就这么放弃了,我不甘心啊!”
李桂科问:“开武,那你说现在咋个整?”
张开武说:“我想再找找大队长和校长,让他们同意放人,好不容易考个铁饭碗,不能说丢就丢。”
“找大队长和校长不会有用的,还是要到县上找相关部门表明我俩的态度。”李桂科有些担心。
“那就再问问卫生局,请他们协调下。”张开武笃定地说。
事实上,那段时间洱源县麻风病的防治处于严峻时期,患病率达万分之二十七点三,人们陷入对麻风病的恐慌之中。县里决定招考五个人,也正是为了强化麻风病防治。考了第一、二名的张开武和李桂科不能录用,这怎么行?卫生局专门派员到三营镇永胜大队协调,时任县防疫站站长的卢洲还特意跑到学校找到校长。
卢洲不仅把洱源麻风防治的严峻性与校长分析,强调了防疫站特别需要麻风病防治医生,而张开武和李桂科都是卫生局非常看好的,要重点培养。教育很重要,但是能教好书的教师也多,教育后备人才也不缺乏。但是,医德高尚、医术精湛的麻风病防治医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这得要有牺牲精神,要耐得住孤独和寂寞,要有慈悲心,还要能忍受误解。
“这样的人,在这个世上少之又少。我很看好开武和桂科两个。特别是那个李桂科,看着就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他做麻风病医生,准没错。”卢洲对校长说。
卢洲没有看错人,李桂科从事麻风防治后,将自己毕生奉献给了这项艰苦、平凡而又慈悲的事业,别人叫苦叫累不愿干,李桂科却甘之如饴。
经过卫生局的协调,1980年12月26日,张开武和李桂科终于被通知体检,成为洱源县卫生防疫站的职工,分在皮防股。
20世纪80年代初,洱源县对麻风病防治格外重视,1980年12月,新招了李桂科、张开武、杨德昌、朱占山、李国兰等五人;1981年12月,又招了严云昌、杨云虎、胡正清、胡云华、王汉喜、许玉梅等六人。皮防科长分别由丁文先、李桂科、严云昌、杨云虎、王汉喜担任,负责全县的麻风病防治。
在白沙河的哗哗流水声中,在茈碧湖的波光潋滟里,李桂科度过了艰难却又闪烁着金色光芒的青春。生产队长、民办教师,他在农业生产和教书育人方面颇有建树。数年之后,他如热烈奔放的红杜鹃,绽放在罗坪山下,潓水之滨!他将悠悠岁月,付与黑潓江畔那些身患麻风的弱势群体,结缘于斯,悲喜于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