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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道苍茫

作者: 来源: 时间:2022/06/15 08:53

□ 陆向荣

巍弥古道,一条漫长曲折而陡峭的小径,藏在滇西哀牢山系的重重褶皱里。

古道苍茫。只有有心人,才会跋山涉水来相见。

风尘仆仆的明代著名旅行家徐霞客,从临沧凤庆跋山涉水而来,在游历了巍山古城后,从巍山城北门出发,东行经阿儿村、沙塘哨,越过巍山、弥渡交界的隆庆关,进入弥渡。再往东转北,经过洱海卫(今大理白族自治州祥云县)、荞(乔)甸、宾川州(今宾川县州城),最后到达鸡足山。

那一年,是公元1639年,至今已过了383年。

壬寅年初夏,一行人从沙塘哨林场出发,沿着徐霞客的足迹顺山梁盘旋而上,古道崎岖,山势陡峭,人迹罕至。走在古道上,只见山岗微漾、树绿似染,路边多见枝杈如巨蟒般的古树,有的甚至有近千年树龄,树干巍然如岩柱,两人都无法合抱,人行其间,恍如进入了一个枝叶亭亭如盖的原始森林,泥土的气息、草木的郁香扑鼻而来。

夏日的阳光穿过树梢落在古道上,像给脚下的小道铺上了一层细碎的小花。而古道两侧的确也开满了各种各样的野花,还有刚出土的野姜,那是巍山古城居民制作蜜饯的原料。每年秋天,山腰的伏龙村人都会到山中采摘姜花到城里售卖。

2004年,中山大学传播与设计学院教授邓启耀在进行多次的田野考察后,创作出版了《古道遗城:茶马古道滇藏线巍山古城考察》一书,指出巍山古城的价值在于它是明清时期西南的一个马帮根据地和必经的咽喉之地,是茶马古道重镇。

“一段段古道/像一截被遗弃的盲肠/被疯长的野草和岁月的黄沙/一点点淹没……”想起这几句诗的时候,我们已爬上了高高的山脊。

一块书有“鸟道雄关”大字的石碑立在高高的山脊上。20多年前,人们在这深山密林中偶然发现了一块刻有“鸟道雄关”四个大字的石碑,据专家考证是立于明万历年间。这里是候鸟迁徙要道,每当仲秋时节,隆庆关山丫口浓雾缭绕,夜幕下铺天盖地的鸟儿在盘旋打转,结队而行,以星辰为航标的迁徙候鸟因浓雾而迷失方向,在此越聚越多。它们相互碰撞,发出各种婉转凄切的鸣叫声,数量之多,品种之奇,令人叹为观止。

1997年秋,来自日本、印度尼西亚、越南、泰国等国的鸟类专家、学者30多人聚集巍山隆庆关,亲眼看见了百鸟齐聚“鸟道雄关”的盛况。此后,这里名声大振。

而在山丫口的一块石板上,遗留着一个深达20厘米的马蹄窝,见证着当年马帮交通的繁荣。

继续前行,已进入了弥渡地界。脚下一块块裂纹遍生的青石板,仿佛一页页泛黄破碎的纸笺,书写着古道前世今生的沧桑荣辱。

苍茫的古道见证了先民们的勤劳和勇敢。“砍柴莫砍葡萄藤,养囡莫嫁赶马人。三十晚上讨媳妇,大年初一要出门。”面对古道,我仿佛看到当年彝寨马帮出门的情景。为了生计,也许天没亮时,村里的赶马人就要结伴远行了。火光里,年轻的新娘为即将出门的亲人打点行装:或许只是一双普通的绣花鞋,一针一线里都是妹子肝肠寸断的牵挂;或许只是几个荞面粑粑,那也是阿妈连夜赶做的心意。打着火把推开吱呀作响的厚重木门,在丁零咚隆的马铃声中走上这段山道。此起彼伏的狗吠声响起,有人在油灯下嘤嘤而泣:“你要出门莫讨妹,你要讨妹莫出门。”然而,没有人回头。为了生计,他们只能一直往前走,把故乡亲人抛在身后,而眼前的茫茫山道,极可能就是他们人生的不归路。古道,就是靠着这成千上万辛勤的马帮,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风餐露宿的艰难行程中,用奔波的马蹄声开辟出来的一条通往域外的经贸之路。

下行数百米,峰回路转,古道豁然开朗起来。此时,古道与山谷已合二为一,谷就是道,道就是谷,脚下全是石头,立的、卧的、高耸的、斜插的……形态迥异,大小不一。

有人高喊一声:“看来石佛哨村要到了。”

石佛哨村就是我们今天徒步古道的目的地,大家顿时来了精神。我们沿着山谷下行。路边水声渐起,从石缝里渗出的泉水顺着路的一侧形成一股涓涓溪流。清风习习,思绪悠悠。莽莽苍苍中,两侧青山相对,据说随着生态的好转,密林中已有豪猪、野豹,赤麂等野生保护动物,各种鸟类更是数不胜数。

继续前行,依然是密林山泉。路随溪转,山谷变得愈发狭窄,两边的山头伸过来,似乎要截住流水的去路。然而溪流却时不时调皮地从相叠的石隙间闪了出来,在乱石中蹦蹦跳跳,弹奏出悦耳的曲调。

一群山羊在路边的山坡上啃着青草,却不见牧羊的人,只有“咩咩”的羊叫声,给寂静的山谷增添一些生气。一行人在清清的溪水里洗了手,石佛寺的遗址就闪现在了眼前。相传383年前徐霞客离开巍山进弥渡时,曾在此歇脚吃饭,如今古寺已不复存在,只留着一块“双凤朝阳”的石佛造像。

古道苍茫,繁华不再。如今,那些身影早已湮没在历史的风烟里。然而,今天的我走在古道上,却分明看到他们的身影一直清晰……

不远处的山岗上,一个古色古香的彝寨——石佛哨村已依稀可见。袅娜的炊烟中,仿佛已嗅到了青稞酒的清香。

那么,让我们继续沿着徐霞客的足迹,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