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小河

□ 杨永誌

在山间筑起的大坝，阻断了许多河流的去路。倘若不踏入高山深壑，人的一生恐怕都难以目睹河道内那至美的景色，也会错过太多身临其境时才能产生的愉悦感悟。

休闲园或公园内，有小桥流水的点缀，有绿树的葱茏，有花鸟的吟唱，有古亭的清凉，有曲径的幽深，有碧草的延绵，吸引着人们在这静谧的空间里消磨悠闲的时光。然而，这样的场所毕竟只是有限的区域，无法让人真切感受到大自然那神秘的力量，以及天地间令人心旷神怡的广袤世界。

出于户外健身的需要，我告别了公园内的安逸与优渥条件，也绕过了大坝水面那碧波荡漾的空旷视野，走进水源深处的高山深谷，慢慢地将自己隐匿于绿水青山的怀抱之中，凝望、倾听，沉醉、流连。

沿着山谷前行，山中茂密的丛林错落有致，绿叶繁茂如烟。枝干或笔直、或倾斜、或弯曲，各自让自己的躯体占据一方独立的区域，获取阳光的普照，为完成光合作用的使命，遵循着在特殊地理条件下，独立又相互避让的强劲生存法则。

这些树干黝黑，苔藓遍布，是寄生还是共生，难以分辨。似乎主干与苔藓相互依存，苔藓保护着树干，又依附于树干，在树干上生长得更为繁茂、更为从容。

树干的根扎入乱石丛，也深入溪流之中。难以知晓这些根系在水中浸泡或承受冲击时，是否会糟根坏死，但粗壮的树干表明，它们非但没有死去，反而因吸收了充足的养分，生长得愈发健硕、伟岸。

而这些乱石不仅在树周围铺展，也构成了溪流穿行的河床。它们并非脏兮兮的模样，而是无数被洗涤干净的个体。在河边，有的露出坚硬的骨骼，有的展现迷人的肤色，有的在绿草中悄然潜藏。

水中的乱石，似乎仰卧着躯体，尽情地截取光影的轻抚。或是心有灵犀，较小的个体聚拢一处，簇拥着嬉闹，较大的个体摊开胸肌，炫耀着自己健硕的肌体，更有甚者，直接袒露硬朗朗的腹肌，挡住溪流的去路。

溪流总是温柔且纯净的，从遥远山峦潜藏的深谷中奔涌而来。在乱石勾勒的河床里悠然地流淌，不曾停歇，却又仿佛在小憩。

掬起溪水，丝丝凉意直透指尖。家中的自来水没有这份舒心的快意，冰箱内取出的冰水也没有这份甘冽。送入口中，甜丝丝的感觉弥漫唇舌。解暑的快感穿透五脏六腑，仿佛体表的毛孔瞬间闭合，全身难得地轻松，肆意地得以释放。

那些被突兀乱石挡住去路的溪流，毫无怨恨，清凌凌地转身，划过石前，跳跃着、闪动着一袭耀眼光波，仿佛置身于练身习武的场所，迷离而神速，形成无与伦比的晶莹风姿。

也在跳跃的瞬间，那无形的歌喉，唱出银铃般的音符。或是悠长的呼唤，或是急促的高呼，或是甜美的呢喃，或是嬉闹的对歌。于是，深谷有了呼吸的节奏，伴随着阵阵林声，嵌入盈盈溪鸣。

我拿出吊床，系牢在临水的树干上小睡。不知不觉中醒来，大雾弥漫，淹没了山谷，淹没了溪流，也淹没了自己，唯有小河中溪流的欢歌依然在耳畔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