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洱漫谈⇨吴棠专栏
现今中国的各种节日太多,有的节庆成为形式,而传统节日中的春节,不同时代给人们留下不同的记忆:亲情、温馨与期盼;苦涩与无奈;欢庆与淡漠,贯穿着我所亲历的几十个春节。
春节是一年的岁首,俗称“过年”。1930年代的民国时期,被渲染为“民不聊生,满目疮痍的旧社会”,对过年一事仍极为崇重。有许多礼节不论大家小户都要遵守,方显得自已是一个“抱根本,守礼教”的人家。冬至过后大人就开始忙碌,小康人家杀年猪,腌腊肉;一般平民则买个猪头替代全猪。腌酸菜,晒干后成干腌菜;炸米花,磨糯米面,买果品,以及备办供神用的香烛、黄钱、元宝等用品。临近年关除夕,打扫屋里屋外卫生,锅灶碗盏都要擦洗干净。个人卫生是到潭子铺洗澡,即后来称为下关温泉的地方,是山箐里的露天浴场,男女各在一处。那时很讲公共道德,从未发生不雅事件。1950年代之后才盖了庭院式的浴室,收费经营。如果不去温泉沐浴,再懒的人晚上也要洗脚,俗谚说:“三十晚上洗个脚,一年到头才赶(吃)得
着。”关于备办年货,那时没有“超市”,全靠赶街。大理街期为初二、十六,下关是隔日街,如年三十不逢街期,也得赶一天街称为“饶街”。大人忙碌,小孩也有事做。相约小伴上苍山采松毛,背回来铺在堂屋和天井里,叫“撒松毛”。还有一事是把门枋上的旧对联刮洗干净,在大人指导下贴上新春联。春联有卖写好的,读书人家则是自撰自写。我家的春联是由祖父亲自动笔,我的工作是磨墨,费时费力要有耐心才能把砚池里的墨磨好。贴春联时特别要注意上联、下联的位置,贴倒了就要闹出笑话。春联为红底墨字,当年有亲人去世的人家,春联为绿纸白字,表示“守孝”。
年三十这天的午后,街上行人逐渐稀少,爆竹声此起彼落,“爆竹一声除旧岁”,全家人团聚在一起吃年饭。要先供天地,后祭祖先。菜肴中鸡、肉之外还要有鱼、青菜、白菜、芹菜,意在报告先人,子孙们勤劳不辍,清吉平安,年年有余,也表示“清清白白做人”。夜里要挑下够一两天用的水,准备好第二天的饭菜,因元旦禁
忌动菜刀、生火做饭和泼水在地上,否则“水火不留情”、“出门要遇雨”,财源被泼掉。还要烧一炉旺盛的栗炭火,表示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也供“守岁”取暖。除夕之夜最后一道仪式是“封门”,用两条红纸写上年月日“封”的字样,加上“甲马”纸(送财童子木刻像),交叉贴在大门里面门缝,人就不能出进。到元旦凌晨开门拆封时说:“财门财门大打开,金银财宝滚进来”。大人围炉守岁,孩童得了“压岁钱”,连同新衣服压在枕头下面,睡眠后总盼望天快亮,好穿上新衣,用压岁钱去买花炮、零食,参加小伴们的“打围”游戏。“围”是一组用竹片做成的竹签,长约25至30厘米,宽窄不一,按规定写上鸡、兔、獐子、马鹿、虎、豹、狮等动物名称,以“柱”为单位,共计528柱。玩时用掷骰决定得到什么柱,狮为最大,以柱的多少决定输赢。当年用铜钱、铜元,相当于后来的分、角辅币,数额不大,娱乐为主,不视为赌博。
年初二名为开年,重要礼节是敬财神。亲友之间相互走访拜年,见面
时要说“恭喜恭喜”,对经商的说“恭喜发财。”主人以烤茶、核桃茶、米花茶、松瓜子招待,对小辈儿童要给“红包”。居家主妇可到菜市买菜,须买活鱼、青蒜、韭菜,仍是以谐音图个吉利。春节的繁文缛节比较多,简单的概括是说好话、做善事、祝好运;风调雨顺,人寿年丰;家人清吉平安。话虽如此,讲求喜庆、吉利的过年也有不少人家有“年难过”的忧愁,和无可奈何的心态。例如旧俗的“躲债”:经商做买卖年底要结账,私人借贷也要在腊月清算了结,负债人还不出欠债只能四处躲藏,按规矩到了农历除夕子时之后,就不能到别人家里去讨债,因而在城市里三十晚上公共浴室的生意特别好,躲债的人多半来这里泡澡,深夜才敢回家。民间谚语:“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说的就是这回事。到正月十五,年才算过完。在农村,年关会出现类似歌剧、电影《白毛女》一样的悲剧。这部作品是文艺创作,反映的仍是那个时代农村年关实情。由于贫富悬殊,过年总是“几家欢乐,几家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