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丽琴
半夜,被雨声惊醒。
雨不知是何时下起来的,听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清脆韵律,显然已经错过了它的淅淅沥沥或细润如酥。
房子坐西朝东,南边的窗外是一片空地,长着草,停着车,还有一堆盖着塑料布的木头和钢筋。雨声从塑料布上响起来,从车罩上响起来,覆盖了草地上的沙沙声,入耳入心。
西边的窗后是屋檐沟。雨下到瓦楞上,汇集到瓦沟里,一点点,一滴滴,滚动着,衔接着,连成了一条条线,然后以一个个瀑布雨帘的形式,从几丈高的屋檐上直泻而下,在沟里,在院子里迅速流了起来,贴着大地的脉搏,流到河里,流向远方。
这场雨下到了我的心里,这样潇潇洒洒的雨声在这个夜里于一些人肯定无关紧要,甚至只会扰了他们的美梦,但于我的父老乡亲是很重要的,春雨关系着他们的温饱与幸福指数。
在雨声中,我想到了田野中的家乡。清明和谷雨时节,正是我的父老乡亲盼雨的时节。白菜、蒜薹、菠菜、韭菜、小葱、芫荽、莴笋等正在菜园里生长,包谷、芸豆、四季豆、向日葵、西葫芦、南瓜等正在土地上生根发芽,麦子、豌豆、蚕豆等在抽穗、落花,园子里的梅子、杏子、李子、桃子、木瓜,也在成形长大。和它们一样眼巴巴盼雨的,还有她们,还有我。这个季节里的水多金贵呀!河里的水越来越少,井里的水越来越少,而人的生存离不开水,这些作物的生长成长更需要水,她们得每天四五点钟就起床,先把自家水缸里的水挑满,晚了村里的水井就被汲干。再用水桶、扁担,背板、箩篓,把水从几百米或一公里远的小河里挑着,背着,到田野山坡把这些作物种上。七、八天之后它们长出来,更需要水的滋养,她们又想尽千方百计去浇灌,不计辛劳,只愿它们顺利生长。我辛劳过她们的辛劳,期盼过她们的期盼,体验过她们的焦灼与无奈。在这个季节,我甚至比她们更希望听到雨声,听到雨声,就听到了她们的笑声。这个夜晚,她们一定也在倾听雨声,这场雨一下,就免去了她们很多的汗水。明天早上,她们可以睡个安稳的春觉了。
雷声从空中传来,先是悠远,继而震耳。伴着雷声的,是更紧凑、密集、动听的雨声。在雨声中,我看到百草蓬勃、万物生发,闻到了土壤的芬芳,听到了大地带着快意的的笑声。
“春雨贵如油,下得满街流,滑到解学士,笑坏一群牛。”在这春夜里听雨,不仅于我,于它们,她们,甚至整个云南大地,都是很幸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