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  根

女儿高考完的那天，随手关掉开启了十多年的闹钟，迎来了每天睡到自然醒的日子。于是，标配着中年男人高挺的啤酒肚、明亮的秃顶，进入了不赶不急的慢生活。期间，养花品茶的逍遥日子不但没有如期而至，中年男人的种种危机反而汹涌袭来。面对青春不复、迟暮在眼前的人生之季，总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开始品味另一种生活滋味，到了无力与青年争，无心与老年舞的尴尬中年。

中年男人在单位是彷徨的。人到中年，工作了大半辈子，事业风生水起的非等闲之辈毕竟不多。大部分人业务虽不精但也娴熟，事业可进可退、可干可望。黑豹乐队赵明义端着保温杯喝水的照片逗来一片热议，看到当年硬汉的中年生活，让更多的中年人产生了危机共鸣。面对朝九晚五的固定模式，日复一日的重复作业，总觉得不能浑浑噩噩，碌碌无为。但真的拿起书学点新东西新技能时，干涩的眼睛却以模糊对焦来抗议，仿佛提示人过四十不学艺。即便揉揉眼看两页，又莫名地想到远在他乡的女儿还好吗？按揭贷款到期了吧？常常在得日和尚撞日钟与有为男儿当自强的矛盾中纠结、彷徨。在学艺创业已晚、坐等夕阳生活又早的不老不少之季，往往是空添一份焦虑后，白了仅有的几根细发、虚度又一日。

如期而至的更年期，多疑、焦虑、暴躁常常会一样不少地如影随形。一件普通的小事，会琢磨几小时、焦虑大半天。人到中年，身体和心理都时常犯点小毛病。有时，年轻人一句温馨的“李老师，让我来”的尊老之辞、善意之举会引来各种猜想：这些小事我可以做啊？难道自己真的老啦？事后又反复告诫自己，一定要调整状态，如少年般地去学习、工作。

中年男人在家里是顶天的。无论是单位里的柱还是草，但确确实实是家里的天。在家里，要确保水路电路，路路畅通，电话网电视网，网网流畅，话微事多，位卑责重。面对风烛残年的老人、青春叛逆的孩子，不得不奔忙在医院和学校的路上。在苟且的生活中，既要学会护理老人的技能，还必须掌握诸如“酱紫”、“表这样”类的火星文，以得到孩子的仰慕。

更年期的男人，面对着同是更年期的老婆，必须开心着老婆的开心、快乐着老婆的快乐，才有安稳日子过。当接着女性的电话时，你得把电话内容、前因后果有理有据地表述清楚。当鼾声响起时，得笑着脸检讨，找一些诸如鼻夹肥大等理由来掩盖发福的身体。酒后回家，得憋住气，在确保不打半个酒嗝的前提下，努力做一些家务，以证明自己没喝多，同时求得老婆的同情，达到可持续喝酒的长远战略目标。

中年男人在社会上是庸常的。年近半百，朋友圈越来越小，活动范围收缩到两点一线间。不会再到KTV撕心裂肺地吼一通，也不会去洗脚城让小姑娘捏脚按穴醒酒。几乎所有的夜场都与自己无关，唯一的夜生活就是周末约上麻友搓几把小麻将，不以输赢论英雄，而是在打牌间隙，顺便来两个中年男人间的荤段子，让笑声和麻将声充满香烟缭绕的房间。

“到这个岁数，喝啤酒都想放两粒枸杞”。同龄的朋友总是说只有病痛才是自己的，但不管血压高不高、痛风疼不疼，一有时间，还是忍不住找各种理由要聚一聚、喝一口。一边喝一边阔论着什么菜降血脂、什么肉补腰子……，辣酒香肉伴着健康口诀穿肠而过。唯与年轻时不同的是，没有了豪言壮语，也没有了举杯就干的壮举。彼此不劝酒、不赌酒，常常是自斟自酌，喝完回家。

短暂的周末结束后，中年男人唠叨的自嘲与自怜也同期结束。于是收拾好早衰的心态，以“戎马半生，归来仍是少年”的斗志和“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热血，继续在半百的人生道路上砥砺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