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双梅
八月结束后,云彩便只会蘸着雨水乱飞,阴雨连绵的日子渐渐退去,天就慢慢放亮了。鹤庆小城里的下午,虽仍被昏黄的光线笼罩着,却不再昼夜难分。经历过湿热多雨的盛夏,植物们的叶子依然茂盛,如之前一样清新透亮,偶有几片树顶新发的叶子,嫩黄嫩绿的。
九月来了,秋天的颜色和气息,在一阵又一阵的凉风中越来越近,越来越浓。暄气渐消,月儿正圆,桂花皎洁,鱼儿肥了,万物还未陷入凛冽萧瑟的气态,是最值得赏乐的。这时的一切都是温和的,就如那古老阁楼上的香灰散发出的一股股熏熟的温香一样,让人安定。
旷野里,睡在光线中的鸟儿、牛羊以及那些不可知的生物,在静中更静的虚幻中,变得更美。它们被某个晴朗时日中印象深刻的黄昏那样温暖的目光照看着,一如它们曾在陈旧的春天,睡在草木花香中,梦里的雪景用来表达万种寂静。
街角的紫薇从五月便已开着,一口气已经开到了九月,仍未有一丝停下来的意味。记忆中,更往后的月份里,也还能偶尔见到几簇忘记归途的花朵,在叶色纷繁的枝头,不管不顾地开着。
小城的街道,有香樟,有樱花,最爱的还是那一路紫薇。一株接一株,矮的一排,高的一排,不高不矮的一排。彼此团结友爱,有商有量,一齐抽枝一齐长叶,然后次第开花结果。
花朵初放,最怕风吹雨打,而紫薇似乎并不在意。小城的夏季,既能刮大风又能下暴雨。一夜风雨过后,往往都是花木潦草,兵荒马乱。只有紫薇还在枝头叶亮花明,气定神闲,绣影徐徐。
夏去秋来,秋雨也会若无其事地下着。下来下去,光影就沉下去了,草木也就暗了下去。紫薇却还是在开。排在一起,一笼一笼地开,开得那些街景季节不分,月份混淆。
当身体感觉到了温暖,黄昏就降下来了。薄暮中的村庄,渐次被烛火点亮。每个慢慢隐去的地址里都有晚风轻摇、细语远播。远山的烛火来得更猛烈,红黄渐变幻化成的金色光芒里,一切都变得奇妙而神圣。此起彼伏的虫鸣蛙叫中,繁星点点,若影若现。天地极快地融为一体。夜,深了。
爱极了这相依又孤零的秋日,寒了又寒,薄了又薄,黄叶却是厚厚墩墩的铺在身上。不久,白露为初秋轻点胭脂,寒露为仲秋环佩叮当,霜降为晚秋穿上绣满香味的衣裳……
月亮渐圆渐瘦,溪水渐窄渐宽。在秋天,还是要去看秋叶,要去闻花香,要去品秋色。看凉风是怎么把一片原野或是山川,描成金色;看秋风吹落夕阳的影子,像是一堆碎金子在地上打滚。